沙叶新作品又再被禁的命运
亚洲周刊 江迅 2009-04-26
河南省周口市项城市文化局二月发出指令,查处《江青和她的丈夫们--沙叶新禁品选》、蔡楚诗集《别梦成灰》等,指这些书是非法出版物。市文化局称,接上级「扫黄打非」(指黄色和非法出版物)工作小组办公室关於查缴这些不健康书籍的通知,「市文化局党组高度重视,立即要求主管副局长张志堂组织执法人员,对项城市的出版物市场进行清查」,「执法人员严格按照规定,针对游商地摊的流动特性,特在不同的时间段对我市的出版物市场进行检查」。
《江青和她的丈夫们》是香港田园书局新出版的沙叶新各类作品的选集。田园书局在沙叶新七十岁生日之际出版此书,以此祝寿。不知项城市文化局查处的《江青和她的丈夫们》是盗版本还是香港的正版本。据周口市新闻出版局一位官员说,他们是接到省委宣传部和省政府新闻出版局、文化厅的联合通知而采取措施的,省里又是按中央下达的要求处置的。项城市已查缴多少本,这位官员称没有掌握具体数字。
《江青和她的丈夫们》不是「精品」选而是「禁品」选。沙叶新说:「虽然『精』和『禁』二个字的读音非常相近,只是前鼻音和后鼻音的区别,但在某些地区,比如在上海、在吴语区、在下江官话区,这两个字读音是一样的,但在意义上却大不相同。『精品』是精美上乘的作品,『禁品』是禁止刊行的作品。我的作品当然不敢自称为『精品』,而称之为『禁品』应该是名副其实的,因为收选在这本集子中的作品,十有八九都在我五星红旗迎风飘扬的祖国,被直接地或间接地,被正式地或变相地,被全部地或部分地,被长期地或短期地禁止过。」
二十年来,沙叶新的作品被当局所禁太多,因此在中国文学圈不会让人感到讶异。早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场「清除精神污染」的所谓运动,他的名字就被当局打入过「另册」,於是他起了个笔名「少十斤」。
他说:「我行不改名,坐不改姓,至今没有别名或化名。只有读大学中文系时,想到『男子二十冠而字』,便附庸风雅,将王翰的名句『醉卧沙场君莫笑』化为别名,叫『沙场醉』,但未正式用过,闹著玩的。『清污』时,传言我的名字已入『另册』,我担心因人废言,从此不再发表我的文章,因而又取了个笔名,叫『少十斤』。这是将『沙叶新』劈成两半,取其右半而成。我喜欢这笔名,因为:一,当某些人唯恐不『左』时,我自甘右;二,将『沙叶新』砍去一半,也不过『少十斤』,可见沙叶新无足轻重,一共才二十斤哩。可惜这个笔名还没机会使用。」
举足轻重的「少十斤」
记得十七年前,他就说过:「我不知道我算不算得上是个意志坚定、性格刚毅的人,但我至少敢说我还不太懦弱,不太卑怯。某些事,只要认定是应该做的,倒也毅然决然,义无反顾;某些话,只要觉得是必须讲的,也还能直言不讳,无所忌惮。」由此,他的作品常常触痛当局而遭禁发表、出版或者上演。他的作品有的相当幽默、调侃,有的又极为严肃、尖锐,前者使他赢得众多读者喜爱,后者又常令他遭到不少批评。他成了争论的对象,他说:「我其实并不是一个爱惹是生非的人,在日常生活中从来不跟人吵架,也很少发脾气。可以说是一个与人无争、与世无争的人,我没争过权,没争过钱,没争过职称……我只是有些书生气,爱与事争,爱争个理,爱对一些事关原则的问题争个说法,我并不想闯祸,可是祸经常要闯我。」
上世纪七十年代末,有件诈骗案轰动一时,不少剧作家都想以此为题材创作剧本,后听说当局官颜大怒,於是诸君便弃而不写了。可沙叶新偏不信邪,人弃他写,硬是和两位合作者创作了剧本。上演后掀起一场轩然大波,以致不得不召开全国性的会议来裁断。当时的压力可想而知,他却没有屈服,始终坚持己见。加在他身上的罪名早已烟消云散,历史已证明他并非恶意诽谤,那以后,他给自己取了个笔名,叫「善作剧室主人」,善作剧,不是恶作剧。
他说:「可以证明我还是一个有点意志、有点性格的人。我之所以能够如此,母亲说是天性使然。我从小就倔,挨打从不讨饶。朋友却以为我是回族的关系。回族人性格刚烈坚韧,反抗时爆发力极强。我则认为我很可能是受了一本书的影响。那是我十五岁时读的一本书《意志和性格的培养》。作者是前苏联心理学家柯尔尼科夫。这本书并不堂皇,是本通俗的小册子。我读得极用功,还详细地写了读书笔记,并保存至今。」
据他说,这本小册子给他印象最深的是如下一些话:「凡是具有意志和性格的人,应该是一个勇敢、诚实、正直、有社会责任感和自尊心的人」,「敏锐地感受优美的事物,勇敢地揭露丑恶的现象,并将这种情感化为行动,便是一个有钢的意志、铁的性格的人」。沙叶新说,这些话并不深奥,极为朴实,却使他受用了几十年。真理原本是朴素的,只要掌握在手,便产生巨大的人格力量。他说:「中国的知识分子过於软弱,缺乏独立的意志和性格,要启蒙大众,须先塑造自己。今天,重温我十五岁时阅读的这本小册子时,我越发感到中国知识分子意志和性格的痼疾。」有了这样的人生准则,他写下的作品要不被禁也就很难了。
《江青和她的丈夫们》一书收入的《假如我是真的》,起初在上海是「半禁」,只能「内部演出」;在外地,天高皇帝远,或「半禁」,或公演,演遍全国,盛况空前。但在北京召开全国剧本创作讨论会后,以希望作者「修改」之名,行「变相禁戏」之实,以致「内部演出」也不容许了;「半禁」变为「全禁」,一禁便几十年,至今还没解禁。
再如《江青和她的丈夫们》,该剧写於九零年,由他编剧,谢晋导演,卢燕主演江青。谢晋还为剧本取名为《审判》,后来才由卢燕建议改为现在这个名字。当剧本正在写作时,突然,一日见报,谢晋对媒体宣称他们三人合作拍摄江青一事是谣传。这一否认,将沙和卢晾在了一边。卢燕在国外,倒也无所谓,沙叶新就很尴尬了。沙说:「谢晋的否认,当然源自上面的压力,不能怪他,情有可原。我不怕压力,终於完成了剧本。」九四年,香港嘉禾公司决定拍摄,都先期投资了,去内地看景了,但最终还是夭折了。因为当局请嘉禾老板「饮茶」,劝其撤资,致使该片胎死腹中。
这部《禁品选》中的「演讲」、「答问」、「政论」这三辑中,至少有一半以上属禁止刊行的作品。「随笔」这一辑,有一小半曾经问世,但即便公开发表,也遭到不同程度的删改,可谓「部分禁止」。这次收入此书,沙叶新将删改的作了恢复,以示原貌。
我就是个异议作家
二十四年前,新华社的报道称沙叶新是「党的作家党的人」,后来又不知是谁率先将他列入「异议作家」。沙叶新说:「当初称我『党的作家党的人』,我没感到特别光荣,反而觉得有点难以为情。后来又称我为『异议作家』,我也不感到特别惊恐,反而觉得有点快意。二者相比,我还是比较喜欢异议这个称呼。有异禀的人,才会有异议;有异议的人,往往有异禀。异有什么不好?异花奇卉,异宝奇珍,异彩纷呈,异趣盎然,异军突起,异想天开,这样的世界才能日新月异。尤其是对落后腐朽的极权政治更应该持有异议,更应该鼓吹『异端邪说』,这样才能解除一切对精神的禁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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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申江评论:低俗者园地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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